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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逝者在家離世最後一程
殯葬禮儀師上門護理先人身體 由抹身按摩到送上靈車
另為亡者化妝:因見盡遺憾,所以想幫人好好道別

一個殯葬禮儀師的忙碌日常

今天是個忙不可開交的日子。阿興早上做完身體檢查,準備進殮房做兼職助手。下午趕接著到大圍寶福山,跟他負責的家屬認領遺體及見法醫,公立醫院殮房爆滿,跟他穿梭在紀念館旁設置的一排排臨時儲存遺體的凍貨櫃之間。他邊忙著打電話,邊安撫等待認領先人的親屬。因為剛收到一位在家離世個案家屬Lilia的通知,媽媽早上剛去世了,阿興需要立即改動日程,趕到他們家為先人進行遺體護理。 事情排山倒海傾倒而出,是HOBBYHK創辦人陳培興的日常。阿興除了是位殯儀策劃師,也是位生死教育工作者。禮儀師工作包括協助安排死亡文件、安葬、整個喪禮的事宜,到最後處理先人骨灰等,同時會為先人化妝。

穿保護衣為Covid逝者化妝

今年三月第五波疫情高峰期,醫院實施有限探訪和照顧時段,每天死亡人數過百,突如其來的死亡令很多人無法見到摯親最後一面,或在親人彌留時陪伴或無法舉行理想的喪禮而抱憾終生。「早陣子沒得幫染疫遺體化妝時,有位家屬跟我一起認領媽媽遺體,他看了一會回頭跟我說,不是很肯定那是不是媽媽,一般人未見過一個人離世後模樣,眼睛凸起、口會張開,臉會凹陷,我聽到他們嚎哭,那就是因疫情離世而沒法瞻仰遺容的人,去到殯儀館都一直封棺,在醫院離世時他們隔著玻璃見媽媽最後一面,第二面已是認領遺體。那次挫敗感很大,覺得幫不了他們。」見盡無法善終的遺憾,所以當3月29日有殯儀館願意開放場地,讓因疫情去世的人瞻仰遺容,阿興穿著保護衣戴著面罩,為因疫情去世的人化妝。 「將心比己,讓在世的人見到親人完美一面,他們會釋懷多點。其實我很感恩,覺得自己在災難位置上幫到忙。讓他們看到家人最好的一面,對我來說就是救贖。」在難以善終的時代,令阿興比別人更想做多一步,除了化妝工作,他亦想藉這段日子推動在家離世,即是末期病患選擇在家中自然去世。「在醫院離世,四圍的人都不認識、咳嗽聲、呻吟聲,都會令患者更不適,離開時心裡可能很慌張,又看不到家人,在家中離開,家人卻能由頭到尾陪著你。」

由上門作遺體護理到送上靈車

因為看過一篇阿興撰寫的《在家離世》的文章,Lilia重新連繫上這位同校校友,最後由阿興負責Lilia媽媽臨終前照顧及後事安排。「其實24小時內處理遺體也可以,但家人想有最好環境保存先人身體,所以我一般都盡快趕到。」阿興解釋道,一般人對在家離世的印象是從新聞來,第一印象都是想起「伴屍多天」、一定要送遺體去解剖、有警員上門調查等。其實在家離世在香港亦有合法程序可跟從,如果醫生在14天內見過病人,屆時可簽發死因醫學證明書,不需要報警再將先人送去冷藏或存放遺體的地方,過程中亦毋須驚動法醫。 隨阿興趕至Lilia居所,阿興先為存放在冷氣房間的蔡媽媽進行遺體護理,包括抹身、按摩軀體以防身體變僵硬、塞肛、更換適合放進冷凍櫃的衣物及鞋子。最後為先人戴上帽子、口罩、太陽眼鏡,再以輪椅運送上接體車,如同送家人去看醫生的日常,過程不會驚動鄰居。護理遺體過程中,阿興讓家人為母親梳梳頭、塗抹點面霜,這些集體參與讓大家為親人做最後的事,心意有出口去表達,亦能減少遺憾。

接受生命走到盡頭的勇氣

去年八月一個下午,Lilia發現媽媽腹上有顆凸起來的顆粒,最後被診斷是第四期癌症,過程中看過不同醫生、進行了不同檢查也無法確知癌細胞的源頭。「媽媽病情來得突然、惡化得更突然,我們一直想法是,媽媽不想做任何入侵性化療就不要做,但開始見到她惡化,那刻我們才接觸紓緩治療及在家離世,怎樣從媽媽角度想,如何舒服、平安地度過最後時間。」Lilia跟家姐Vivienne、弟弟Keith憶述,媽媽癌症情況較複雜,發現時情況已不能根治。 「我一開始比較抗拒,我朋友、女友等都在醫院工作,他們出發點是要救人,即使已到生命的晚期,但當親力親為照顧媽媽,就想順從她意願。」Keith本來深信醫院有一切能幫媽媽紓緩的醫院設備,例如遇到肺積水、需要輸血等危急情況,醫院配套都能處理。「那時常在想不知自己是否做錯決定,懷疑自己提供的東西不足夠,我們每過幾天就開會討論,每個決定都在想對不對。微小的日常東西都牽涉很多事情,那種複雜或糾結,很的令人很辛苦。」 當親人生命走到盡頭,應該堅持延長他的壽命,抑或接受自己無能為力無計可施,順從他的意願,把握最後相處日子;照顧者如何分配時間與家人的病情搏鬥、怎樣調整起伏情緒等,都是三姊弟面對的生死課題,每天心理交戰千百回。 「我們有問過『老友宅醫』醫生,有沒有甚麼情況下要送她去急症室,他有分析不同情況,但說了一句:其實媽媽去急症室都是會不適的,只是你看不到她的痛苦。以往固有思想就是有甚麼事就去醫院吧,然而有些事我們終究有共識,就是以媽媽為出發點。」今年3月疫情最嚴重時,蔡媽媽突然發燒,家人無法判斷是因為染疫還是病情惡化,因此送她去急症室。當時醫療系統失控,病重的她未能接受到適當治療,令她特別害怕到醫院,那次經歷過後,家人決定盡可能都順從母親想法,留家治療。「媽媽性格很膽小,在最熟悉地方逗留她會最舒服。留家中有很多人探望她,精神好點就聊聊天,晚上入睡也安心點,醒後有人照料,這些在醫院是做不到的。而且留院有染疫風險,會拖垮整個身體,這種情況下醫生不會讓她出院,就要在醫院去世。」

「老友宅醫」提供晚期照顧服務

阿興介紹了其中一個提供晚期照顧服務的機構「老友宅醫」給他們一家,在醫療設備、上門服務上提供到一定支援。Keith回憶起有晚媽媽上不了廁所,他Google了這情況發現有機會是瀕死的徵兆,那時仍猶疑是否真的可以在家離世,最後透過「老友宅醫」姑娘上門幫媽媽插尿喉及租用製氧機, 機構中有醫生提供及教家人使用平安藥、嗎啡,有問題都會Whatsapp群組回答。醫生每兩周上門會診一次,平日亦能媽媽視象視診。家人另外透過紅十字租用輪椅、協助洗澡等儀器;靈實醫院的家居支援部提供餵食教學,同時提供社工服務,關顧媽媽和照顧者情緒。 家人同時透過阿興介紹,請了位照顧者看顧媽媽,除了照料三餐、換片等工作,最想是有人陪她聊天。原本在公立醫院做護理人員及臨終病房工作的看護寶寶,十年前接觸過一位臨終病人,本希望可以在家離世,然而當時主流概念都是在醫院離開,所以當這次接手蔡媽媽個案,她立刻答應,以圓了十年前的遺憾。「 疫情兩三年間,我見到不少病人離開,家人都沒得探望,一個負壓房隔著玻璃窗去看最後一面,甚至臨終病房未必可讓家人陪伴,好像很沒有尊嚴地離開。一個人走到生命盡頭,最重要是家人有質素的陪伴。」 靈車5時半準備到達,Lilia執起結他,家人肩貼著肩,圍圈唱最後的詩歌送別媽媽。子女間為蔡媽媽改了名字叫「老佛爺」,笑媽媽「港女」常要人猜度喜好和心意,啜核多金句,聰慧轉數快,平日愛撐著傘子在公園曬陳皮,廚房儲下一堆牛大力和巴戟杜仲,方便煲一啖滋潤湯水;還有那道家人由小吃到大的客家擂茶,都一一刻在他們心裡。三人訴說整個月的陪伴中多了對母親的寬容,也一起經歷了她的困難。Lilia平日最愛躺在床上跟媽媽聊天,歡喜的、憤怒的、悲傷的,二十年來點滴日子走馬燈般掠過,最後在床邊握著媽媽手陪她睡著,像她小時候一些撒嬌的晚上。他們都說,雖然跟母親生活的時間沒想像中那麼長,但甘心樂意陪伴家人走過是不容易的,能夠在這時代好好道別,已是種恩典。

視頻原文: https://youtu.be/t4fW_agPlvw

臨終回到熟悉的家、由家人陪伴走至最後!
爸爸的最後一程,在幸福與笑聲中度

我的父親在剛剛的6月15日於家中在家人的陪同下安詳離世。父親是在八個月之前確診胰臟癌,爸爸今年74歲,以現代人的角度算是年輕,所以醫生也建議積極治療。爸爸其他也很想積極對抗癌症,雖然知道胰臟癌的存活率其實不高,但如果化療成功可能也能夠能活多幾年,看到兒孫長大成人,大學畢業也是他的心願。

然而,命運的安排並非掌握在人的手裏。爸爸在接受化療之後效果並不理想,身體出現的副作用告訴他要停止。公立醫院的醫生建議直接進入紓緩治療,私家醫生建議轉為口服化療,爸爸接納。但是一兩個星期之後身體太虛弱,沒有辦法繼續。

我們開始和爸爸商量他的臨終安排,了解他希望如何度過最後的時間。我們告訴他可以選擇在家離世,可以安排醫生上門給予適當藥物並且我們會在家中陪着他走到最後,他欣然接受這個安排。

 然後,我的三位姊妹和爸爸的三個妹妹,便一起展開了二人一班的全天候24小時輪班照顧。爸爸其實還很清醒,只不過已經很難進食。我們不知道他還能夠活多久,可能數星期可能數月,大家也只是盡力希望他能夠擁有最後的優質生活。我的姊妹們,每天輪流給爸爸三次腳底按摩,他非常享受,還說姊姊按得好,姊姊就向他要求小費,他會笑!姑姑當值的時候也會和爸爸說笑聊天。爸爸竟然對姑姑說覺得現在很幸福,還問是否老天爺給他的玩笑,現在才給他享受這種幸福。聽到爸爸覺得幸福,我們就感到欣慰。

我們找到的臨終關懷服務叫「老友宅醫」,是專門支援選擇在家離世的病人。我強烈推薦這個醫療團隊給希望考慮在家離世的人。他們回覆極快,開始的時候我只是WhatsApp查詢,他們就很快給了適當的資料、報價、所能提供的服務等等。當我們決定使用這個服務,他們立即有一個團隊與所有家屬以WhatsApp溝通,看到爸爸的影片,給予最適當的意見支援。醫生也能適時上門提供適當的藥物及治療。

就在父親離世的當天早上,姊姊們察覺爸爸開始口齒不清,雖然他的神智還清醒,但是已經極度虛弱,姊姊便通知全家人見爸爸最後一面。在眾多親友的包圍下,大家的氣氛也沒有太傷感,想不到在無人發覺的情況底下,爸爸就安詳地離世了。慢慢的停了呼吸心跳,當姊姊嘗試測量他的血壓,血壓機已經沒有反應。

老友宅醫的團隊得悉爸爸已離世便立刻安排醫生到場簽發死因證明書,然後再過幾小時便有殯儀服務上門接走爸爸的遺體。殯儀服務也很細心,只是用輪椅接走爸爸,沒有令到鄰居恐慌。這個服務的費用也很相宜,一般人也能夠負擔得起。我們在家照顧爸爸最後的十天,連同最後醫生上門簽發死因證明書,所費也只是幾萬元。換來的就是家人和爸爸也沒有遺憾,還有一些美好的最後回憶。

感恩記者陳曉蕾在數年前開始報道如何在香港好好死去這個議題。能夠在家中在親人的陪伴下與世長辭真的是一個很大的福氣。希望有需要的人可以善用這些服務。

感謝爸爸的養育之恩,願爸爸安息。

原文: http://www.etnet.com.hk/mobile/tc/health/LA72641

【50+自在小日子】
「最後一程」的三部曲:在家離世、喪禮及回歸自然!選擇火葬定土葬?

這些年,翻來覆去,最微細的,通通想過、記下過;隨著年代轉變,社會上不同機構可提供的善終服務,日益多元,所以每次翻看自己的筆記,總是修訂再修訂。

就以「在家離世」一項為例,從前太多誤解,以為此舉不合法,死在家裏,要麻煩家人報警,遺體又要送往公共殮房解剖之類。

其實根據香港現行法例,只要病友於離世前14天內曾約見註冊醫生,而該註冊醫生於病友離世後24小時內,上門核實病友不屬於「非自然死亡」一類,並即時簽發死因證明書,家人便可前往死亡登記處辦理死亡登記,繼而安排殯儀服務於48小時內移送遺體至合法存放地方如殯儀館便可。

閑人可能會擔心,本地沒有願意上門診症的註冊醫生,這又是另一誤解!

於網上隨意搜尋,即可找到提供一條龍服務的專業團隊如「老友宅醫」,為選擇返家休養的末期病友,安排減輕疼痛的紓緩治療及安寧服務,令病友可在熟悉的環境及親人陪伴下,安心渡過珍貴的每一刻。

 當然,要成功取得在家療養,必須符合一大堆條件,亦是另一難題,有機會再寫。

至於「喪禮」,對我來說最是簡單,因為在我的計劃中,絕對不需要舉辦任何告別式。

在生的時候,忙極,只要是自己重視的人,要見的,總會偷取時間一聚,要說的,萬語千言滔滔不絕,臨走一刻,不會再有遺憾,所以,毋須再見;其他不相干的,只是相互間人生路上的過客,萍水相逢,互不拖欠,大限之日,更不必見。

既說一切免了,何以我又把「喪禮」列入「最後一程」的三部曲之中呢?

華人社會依舊以傳統思想主導,化煩為簡乃個人意願,相知半輩子,外子一定懂,父母親屬卻未必體諒。在世之時,必須跟他們說得一清二楚,免得他朝有所誤會,以為外子薄情薄倖,讓我黃泉路上孤苦伶仃。

最後一部曲我希望以火葬形式「回歸自然」。

坦白講,土葬確實勞民傷財,所謂慎終追遠孝悌忠信,倚仗的,難道就是那一片墓地?真心盡孝道敬先人,不會只在每年的春秋二祭吧?

思念在心田,不在形相,算是灰飛煙滅,愛常在。當然,鹹魚白菜,各有所愛,說直接點,既是「最後安排」,絕對應該一意孤行以己先行,令自己歡喜,即成為當下給自己的首要及最後任務。

 香港殯葬服務種類繁多,除了政府公共服務「墳場及火葬場」網頁內提供的清晰指引外,坊間亦有不同的服務供應商,如以非牟利機構或社企形式運作的「毋忘愛」、「晴善舍」及「恩福殯儀」等或近年由年輕一代入行主理的「賣棺材的男孩」及「肥仔殯儀手記」等。

 抱歉此刻我無法以過來人身份,跟眾閑人分享上述各式服務的水準,某天,當一切隨風,也許,我可借機折返相告,就看你是否願意!

 歲月催人老,虛名誤人深,空在人間走一回,倒不如討個便宜:來也歡喜,去也無憂!

原文: http://www.etnet.com.hk/mobile/tc/health/author/lolo/LA7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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